第一百二十二章 [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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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動靜, 自然逃不過周王的眼睛。
就在譚王兩邊開始針鋒相對的時候，就已經有宮人悄悄進了大殿，給周王通風報信。
但是周王卻只是擺擺手, 他似乎格外專註於桌上擺放的東西，看得分外認真仔細，聽完了宮人匯報之後，頭都沒擡：“想吵架就隨他們去，孤不管。”
宮人立刻閉上了嘴巴, 準備退出去。
可是周王還是開口：“與他對上的只有王大人嗎？”
宮人：“是的。”
周王點點頭, 不再多問，淡淡道：“好, 你且去吧。”
宮人心中莫名，似乎不太清楚自家王上這般問的目的。
可是作為宮中人, 尤其是跟在周王身邊的一員，他們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懂得閉嘴, 什麽時候該悄悄的揣摩上意, 什麽時候要安靜的退場, 其中的尺度都要精準拿捏。
雖說周王的宮殿中沒有那許多的爭鬥和腌臜事情，可是能在這裏做事, 並且得到周王青眼的，均是心明眼亮, 心裏清楚明白得很。
而孔靈韻原本也想離開，卻被周王叫住：“你且等等。”
她立刻頓住腳步，然後乖乖的走回到了周王身邊。
或許是因為數月未歸，遠超之前約定的時間, 還把弟弟給留在了德昌郡, 故而小公主心裏頗有些理虧。
從來都仗著寵愛格外膽大, 這會兒卻要小心的擡起眼皮，看自家父王的臉色，確定對方沒生氣，這才敢小聲道：“對不起嘛，父王不要生靈韻的氣啊。”
周王原本確實是有些惱意的。
畢竟好好養著的兒子女兒成了撒手沒，誰家當父母的都會擔心著急，進而生氣不滿。
可終究是從小如珠如寶捧在手心長大的公主，如今聽了這聲撒嬌，本就不多的小火苗被直接澆滅。
輕嘆一聲，周王看著她道：“既然知道孤會生氣，怎麽還遲遲不歸？”
孔靈韻低頭轉手指：“我想和仙人多學點東西。”
周王：“說實話。”
孔靈韻：“……仙境太有趣了，德昌郡也很好玩兒，我忘記時間了。”
還算老實。
周王沒有苛責，只是問道：“那你六弟呢，怎麽還未歸？”
“他在德昌郡做廠長，最近要趕工，紡織廠那邊上了不少機器，六弟想要多看看。”
“趕工？做什麽？”
孔靈韻本想說是為了送去化安郡的，但話還沒說出口就咽了回去，轉而道：“可能是為了給百姓禦寒吧，女兒不知道。”
好在周王也沒有追問，只管點點頭，心想著，雖說兒子沒回來還是有些遺憾，但那邊有仙人，能多多接觸也是好事。
於是他便放寬了心，臉上也有了笑模樣：“剛剛沒註意到，靈韻這身裙子倒是好看的緊。”
孔靈韻一聽，就知道風波過去了，她立刻跟著笑出來，原地轉了一圈兒，聲音都活潑許多：“這是我在德昌郡定做的，父王若是覺得好看，可以下令啊，讓他們在都城裏也開個店，女兒喜歡得緊呢。”
周王對女兒家的衣裙之事並不精通，但還是順著寶貝公主的話說道：“你若是喜歡，盡可以讓他們做好了送來便是。”
沒想到這個建議被孔靈韻當場拒絕：“不成的，要好好挑選式樣，還得仔細詢問材料，當面測量尺碼，這樣才能做出漂亮的裙子來，每一條都不便宜呢，我雖然是公主，但是父王說過，不與民爭利，不與民奪利，買東西也要花錢的。”
周王不以為然：“一件衣裳，能花多少錢。”
沒想到孔靈韻當真掰手指算起來，末了告訴他：“反正我一年的奉銀都花在這上面了。”
周王：……
怎麽聽著像是自家閨女遇到了衣服詐騙？？？
而恢覆了受寵小公主該有的肆意的孔靈韻卻沒有發現周王的奇怪神色，只管湊到了他的身邊，笑瞇瞇地問道：“父王留下我是有什麽事情交代嗎？女兒何人約好了，要去聽書呢，今天報紙上的連載正到了精彩時候。”
周王並不知道連載是什麽，但他也沒問，只管道：“你來說說德昌郡的情況。”
孔靈韻一聽是正事，便乖乖松手，站直了身子，然後將自己在德昌郡看到的聽到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周王則是拿著岳郡守遞上來的奏疏，一樣一樣比對。
分毫不差。
等孔靈韻將自己知道的都說完了，周王便合上了奏疏，輕聲道：“看起來，譚旻所說並不是空穴來風。”
孔靈韻好奇：“譚大人說什麽了？”
周王沈默片刻，緩緩開口：“若是此時不下決斷，加大發展力度，怕是要被齊國甩下了。”
小公主聞言，輕聲勸道：“父王，女兒此番前往瑯雲仙境，雖然耽誤了些時候，但也見識到不少東西，齊周兩國確實國情不同，有所參差，父王也不用太過懊惱。”
可周王搖了搖頭，緩聲道：“與此無關，外人皆說孤喜歡同齊王較勁，著實是謠傳。”
孔靈韻默默地擡頭看向他。
也不知道是誰，一接到齊王的信就咬牙，還笑話人家的公子是撒手沒。
周王自然也知道自己在睜眼說瞎話，但他半點不受影響，接著道：“孤之所以這麽做，更多的原因是因為孤很清楚，如今兩國和睦，縱然和兩國世代睦鄰友好有關，但更是因為相差並不懸殊，這樣才能並稱齊周，互為倚仗，平起平坐。”
說著，他看向了掛在身後的地圖，眼睛從齊國的廣闊平原，挪到了自家的丘陵盆地。
周王沈默片刻，才開口道：“靈韻，今日父王就有件事情要教給你。”
孔靈韻立刻端正表情：“父王請講。”
周王伸手指了指齊國，又指了指周國：“如果齊國依然如故，孤自然不會著急發展建設的事情，一切平穩才是最好的。可是現在不同了，齊國諸多變化，而且發展迅速，假使我們追趕不上，力量懸殊的時候，周國就不再是齊國的友邦，而是附庸。”
靈韻公主知道，附庸，這是體面的說法。
說得難聽些，就是會淪為仆從，成為被強國裹挾的弱國。
一想到那種場面，孔靈韻就皺緊眉頭。
周王則是接著道：“若是孤當做無事發生，也不妨事，這一輩不會如何。但以後呢？子孫輩呢？為君者必須知道，附庸永遠是附庸，一個國家一旦趴下去，那就再也不會站起來。”
說著，他站起身來。
拿起了朱筆，在瑯雲大學所在的鳳尾山上重重的畫了個圈兒。
隨後，沈聲說道：“如果上天給了孤扭轉國運的機會，即使艱難，也得試試。”
孔靈韻直接行了一禮：“父王大善。”聲音頓了頓，“既如此，父王便是要聽了譚大人的建議，開始大力發展各種產業？”
“合該如此。”
“那要不要讓人叫譚大人進來商議？”
可這次周王沒有點頭，淡淡道：“明日再說，他今天有得好忙了。”
而這句話的本意是，譚旻最是清楚周王的心思，剛剛那些話，譚旻不說，是因為他知道，周王必然能自己想通。
既然如此，應下此事就是理所應當。
想來譚旻今日應該會開始準備新的奏疏，聯系親近官員，以備明日早朝時正式上奏，周王自然會給他這個時間。
可是孔靈韻顯然誤解了自家父王的意思。
她頗為擔憂的朝著殿門看了看，小聲道：“譚大人還在門口被人堵著呢，這可怎麽辦？那位王老大人慣是言辭激烈不饒人的。”
結果周王卻神色淡定，語氣平緩：“不用擔心，譚旻那人孤還是清楚的，無論別人占不占便宜，反正他從來不肯吃虧，與其擔心他，倒不如早點去太醫院那裏給王愛卿請個禦醫備著的好。”聲音微頓，“哦對了，譚翺就是太醫院裏醫術最好的，那就更能安心了，就算氣壞了身子，也能救回來。”
孔靈韻：……
莫名覺得，自家父王雖然一口一個愛卿，可實際上不僅不著急，還有點幸災樂禍呢。
而此時，大殿外，譚家二人氣定神閑，王老大人吹胡子瞪眼。
站在殿門口的宮人們對視一眼，默契的低下頭去。
只有一名相對年輕的宮人一臉擔心地問了句：“大人們這是要作甚？若是罵架起來，可如何是好？王上還在殿內呢。”
而在他身邊的宮人顯然要上了些年紀，即使是小人物，在宮廷當中也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門。
此刻他便默默地低下頭去，眼睛也垂了下來，尾巴微張，嘴唇不動，只有聲音靜悄悄的進了同伴的耳朵：“放心，無事。”
“萬一呢？”
“你來得晚，怕是不知，之前譚大人還不是首輔呢，照樣時不時的和人吵架，每次都能體面收場，這次估摸著也差不多。”
年輕宮人微微一楞，隨後就驚訝的看向了譚旻。
在他心裏，這位譚大人模樣好，脾氣好，即使是對著他們這樣身份卑微的宮人也是格外客氣，著實不像是個牙尖嘴利的。
而現在那個王大人頭發都要氣得豎起來了，如何像是能體面？
結果就在這時，聽到老大人大喝一聲：“爾等豎子，莫不是在針對老夫？”
譚旻似乎是覺得吵鬧，眉尖微蹙，但很快就舒展開來，笑著道：“沒有啊，王大人想多了。”
“那老夫剛剛所說，你認不認？”
“認，大人說的都對。”
“那你改不改？”
“堅決不改。”
王大人：……
呸！
不僅挨罵，還說了廢話。
老大人胡子都翹起來了，偏偏眼前這人綿裏藏針，自己根本占不到便宜。
於是，王大人丟下一句：“豎子不足以為謀！”然後就甩袖離開。
譚旻則是趁著對方還沒走遠，很刻意地嘆了口氣：“這年頭，做人真難，逆著說不成，順著說也不成，實在是太為難人，我這樣的好脾氣著實是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譚翺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就你，好脾氣？
句句都奔著氣死人去，用最溫柔的聲音，說最毒的話。
這會兒明明都吵贏了，還要最後懟人家一下。
果不其然，王大人聽到了這話，腳步微頓，然後頭也沒回，吭哧吭哧的離開了。
那健步如飛的模樣，竟是連拐棍都不用了。
這下子，譚旻是真的笑出了聲，對著自家師哥小聲嘟囔：“你瞧，我之前就說，王大人的身子骨是很硬朗的，之前他沒事兒總請病假，如今看來多半是裝著，回頭你記得在太醫院的脈案上寫上，他身子康健，以後不用幫他告假了。”
譚翺面露無奈，但還是點頭，聲音都放輕了：“好。”
譚旻擡眼瞥他：“我怎麽聽著，你像是哄著我玩兒呢？”
譚翺卻是一本正經：“對三叔公，這是侄孫的孝道，對師弟，這是師兄的慈愛，總而言之，你說的都對。”
譚旻：……
誰能想到，總是冷冷淡淡像是高嶺之花的譚禦醫，居然也會拐著玩兒內涵人了。
真是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
不過譚翺還是有些擔心：“那位王大人會不會背後黑你？”
這個用詞有些過於瑯雲化，讓譚旻楞了一下才勉強理解，然後便道：“不會的放心吧。”說著，他伸出幾根手指，“別管是王家，還是別的世家大族，如果想要在針對我，總得有個靶子才好射箭。可是我與家族斷絕關系已久，雙親亡故，無妻無子，孑然一身，就算他想……想黑我，怕也是無從下手。”
譚禦醫猶豫片刻，可還是順隨著心意，將疑問問出了口：“但他終究背靠大族，你卻無所倚仗，若真的爭鬥起來，難免王上會礙於世家威迫，而對你不利。”
聽了這話，譚旻又笑了，那雙眼睛都瞇了起來，聲音裏帶著調侃：“我分明記得，年少時，你最是喜歡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而且拒不站隊，好像完全沒有自己的主意似的，把養生之道用到了為人處世上，根本不碰紅線。今日怎麽變了？背後妄議國君，這可不像是你的一貫作風。”
譚翺自然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確實如同譚旻所說，對很多事情並不會多說什麽。
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
無欲則剛，當一個人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時候，自然看上去格外淡定清明。
可如今不同了，無論一開始譚翺同意和譚旻綁定，是因為意趣相同，師兄弟情分，亦或者是心中到底還是帶著譚家嫡系對於譚旻迫害後未能阻止的歉意，總而言之，他們現在是站在一處的。
不客氣的說，就連譚家都已經默認兩人綁定。
既然如此，是不是一榮俱榮尚未可知，但是一損俱損是必然的，關心他就是關心自己。
可這些話到底過於直白了些，不好說出口。
於是譚翺面不改色道：“仙人說過，尊老愛幼是一種美德，三叔公是我的長輩，合該如此。”
譚旻：……
周國第一美男子莫名其妙成了“老”。
他第一次覺得，三叔公這個梗有點不好笑了。
譚旻輕哼一聲，但終究沒有反駁，只管道：“你剛剛說的那個問題，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因為無論我發生什麽事情，王上都會站在我這一邊。”
譚翺不解：“為何？”
譚旻輕笑，眼神裏卻是一片淡然：“因為我是有用的，之所以我能快速升遷，你真的以為是能力或者美貌？”
譚翺沈默片刻：“能力就好，美貌倒也不必。”
譚旻不理他，接著道：“周國人數眾多，官員不知凡幾，有能力的多的是，但是王上偏偏相中我，便是因為我沒有世家大族背景，我沒有別人那樣的靠山，我唯一的靠山，就是君王，因此，君王用我，不會疑我，因為他知道，我的命就我在他手上，只要我還有用，那麽他就會一直讓我走下去，讓我做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譚翺聽了這話，卻不見歡喜，反倒緊皺眉頭：“那你的處境豈不是格外危險？還有這話真的能說嗎？”
譚旻慢悠悠道：“這件事情，我與王上都心知肚明，他聽到了也只會讚我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想輸，就讓自己一直有用就好了。”
不過他突然頓住了聲音，微微擡眼，看著身邊這個比自己高了半頭的譚禦醫，很快就露出笑容。
譚翺便問道：“怎麽？”
譚旻笑瞇瞇：“要說關系親近，倒是有個師哥。”
譚翺面無表情：“莫嚇我。”
譚旻見他一點不怕，也覺得無趣，便拍了拍這人的胳膊道：“放心吧，既然你和我坐在同一條船，我必然保你平安。”
隨後，便轉身朝著宮門走去。
譚翺跟著，不著痕跡的看向了這人。
全身上下，除了官服令牌外，也就只有一根素簪，除此以外再無裝飾。
透著的就是清正廉潔，滿身寫著兩袖清風。
而與這人對應的，乃是周國那些吃的腦滿腸肥的世家大族們。
即使譚旻不說，但譚翺也能感覺到，這次回到都城以後，譚旻不單單想要推行仙人之法，更重要的是，他在明裏暗裏針對那些大家族。
之所以這麽做的緣由，譚翺不懂。
只覺得和這人從仙人那裏得來的書籍有關。
但無論如何，這些都是於民有利，於國有利。
既然如此，陪他闖一下也無妨。
於是譚翺便問道：“你要回府嗎？”
譚旻擺手：“先去一趟城裏的報刊亭，要瞧一瞧新的連載，還有上面的新聞。”
譚翺沈默片刻：“你的新聞還有素描只會登一次，沒有第二次了。”
結果譚旻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可不是為了那些，而是要仔細看看仙人進步之法，還有齊國的新鮮事兒，”但說完之後，他還是問了句，“當真不會再登嗎？我那張素描好看的緊，多上幾次應該也應當。”
譚翺對這個人顏控的日常已經習慣了，沒有順著往下說，而是問道：“這報刊的宣傳力度確實足夠大，但我總是擔憂，若是被蠻人得了去，會不會有所影響？”
譚旻卻不在意：“他們內亂呢，怕是沒有時間，就算看了，看懂了，便是教化之功，降低暴戾，反倒是好事，更何況，他們看不懂。”
“為何？”
“不認字。”
譚翺：……
這是不是就是夏應仙人之前所說的，吃了沒文化的虧？
而此時，夏應正在德昌郡中忙碌著推廣醫術之事。
可是他並沒有長久的留在這裏。
過了陣子，等德昌郡內的新醫館建立起來，他便把此處未完成的任務交給了信得過的同學，自己則是跟隨車隊前往化安郡。
因為運送的多是棉衣、鐵器之類的物件，分量不輕，也格外重要，需要著重看守，故而走得並不算快，用了差不多一周的時間才進入長公主領地。
夏應挑起簾子朝外看去，只一眼，就篤定：“快到化安郡了。”
這讓隨行的護衛格外驚訝：“仙君如何知道？莫非仙君以前來過此處？”
夏應笑笑，沒說話，只管將視線放到了不遠處。
在那裏，一排排房屋安靜佇立，一看就知道是新建的，而且從設計上看，有著濃濃的瑯雲風格。
直上直下，方方正正，充滿了實用主義。
想來這就是按著瑯雲的圖紙，為了草原人建造起來的房屋。
既然看到屋子，就說明距離化安郡不遠。
果然，又走了一陣，就能看到郡城城門了。
不過夏應並沒有跟著一道進城，而是先下了車，與其他同學朝著新屋中走去。
沒走多遠，就碰上了早早在那裏等待的顏桃。
夏應快走幾步，迎上去道：“路上耽擱了，到晚了些，你怎麽不在屋子裏等？外面冷，別感冒了。”
顏桃被自家學長一串連珠炮似的問題給問得有點懵，反應了一下才笑著道：“沒事的，我不冷，學長放心吧，再說要是真的感冒了，你不是來了嗎，打一針就好。”
夏應眉頭微皺，似乎又要說教。
顏桃卻是搶在他開口之前說道：“不過這次為什麽是學長過來啊？不是說只是把棉服還有鐵器送來就行了嗎。”
夏應沈默片刻，才緩聲道：“我接了個任務，過來給草原人體檢。”
“體檢？為什麽？”
“雖然草原也是長公主的領地，草原上的人也該是她的子民，可是到底距離遠，加上他們在草原上呆的時間長了，突然換了個環境，怕是不容易適應，即使克服了水土不服，但還是要檢查一下，也是為了找出是否有隱疾，打打疫苗，確保身體健康。”
顏桃雖然會治療小動物，但是對給人治病的事情還是迷迷糊糊。
於是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沒有細問。
夏應則是朝著左右看了看：“之前你不是說塔娜來領著我們去見草原人麽，怎麽換成了你，她人呢？”
顏桃也不隱瞞，直接道：“長公主派她去蠻國了。”
“做什麽？”
“似乎是長公主在蠻國的臥底任務有了初步成效，因為塔娜之前在蠻國有過……切東西的經驗，所以讓她過去驗收一下成果。”
這讓是讓夏應覺得新鮮了：“臥底？我記得長公主是個格外直爽的人，之前見過兩面，也覺得她直來直去，怎麽還會用戰術和套路了？”
這話讓顏桃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嘆口氣，對著夏應小聲道：“這就是一個有關於如何教壞原住民的故事了，來，我慢慢講給你聽。”
而與此同時，塔娜正在蠻國邊境的一處小鎮上。
這個鎮子算是蠻國當中頗為熱鬧的鎮子了，雖說蠻國內亂，但是百姓還是要生活，故而還是有些膽大的商隊會通過這裏進入蠻國。
所以白天時候，鎮子的街道還是有不少人的。
但是，就在這熱鬧喧囂中，有一處臨街的房屋緊緊的閉著門，窗子也用黑布遮擋上，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裏面的情形。
就差把“我有秘密”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而事實上，這裏確實是個秘密聚會之所。
在裏面的，均是在這附近從事情報工作的頭子，目標就是像是之前的喬侖那樣，探查周國情況。
此時，十幾名頭目集聚一堂，全都表情嚴肅的坐在桌子周圍。
其中有一名便是蠻國新派遣到此處的赤兀。
他只有二十出頭，原本這種事不該他來，但是因為化安郡對於蠻人的打擊力度加大，導致折損了好幾個蠻人探子，這才讓他這樣年輕的人晉升上來。
此時，赤兀格外興奮，但還是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一臉嚴肅的坐在桌前，等待著會議開始。
但，遲遲沒有人說話。
就在他奇怪的時候，突然，有個人輕輕地拽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這讓赤兀有些驚訝。
按理說，照著之前的約定，這些探子為了隱藏身份，所以平常互相也不會知道對方的模樣，哪怕見面，也會用黑色的鬥篷兜帽把自己擋的嚴嚴實實。
這個人怎麽不守規矩呢……
但只看了一眼，他就楞住了。
怎麽是個女人？
不對啊，她拿著的分明是喬侖的令牌……
莫非，之前的情報有誤？喬侖其實是喬妹？
就在赤兀發懵的時候，女人已經用周語開口了：“不得不說，蠻國的情報工作確實一般，就這樣糊著窗子，任誰都知道裏面有問題。”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然後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赤兀也跟著低頭，心裏卻想著，這人聽著倒像是個領頭的似的，和之前得到的消息又不一樣了。
還有，一群蠻人，居然要用周語交流？
應該是為了讓他們更快更好的適應周語環境，以便更好地深入敵國，了解情況吧。
他果然不了解探子這個行業，自己還是太年輕。
然後就聽女人接著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塔娜，來自化安郡，以後你們盡可以叫我的名字。”
眾人：“是。”
赤兀：“是……嗯？”
說好的喬侖呢？
性別變了，名字也變了？
塔娜卻沒看他，身子微微前傾，雙手放在桌上，眼睛淩厲的看向了眾人：“這次前來，是因為距離長公主殿下將你們派遣到這裏來已經有兩個月的時間，很高興你們能夠通過自身的努力，將這裏的情報網一網打盡，全都坐上了頭領的位置。”隨後，她看向了窗戶，“當然，對方是這種智力水平，你們贏了也是應當的，不過我會給各位表功，還請放心。”
眾人：“多謝殿下，多謝侍衛長！”
赤兀：？？？
塔娜似乎察覺到了赤兀的沈默，她的眼睛立刻看了過去，雙眼微微瞇起，盯著那個被兜帽擋了個嚴嚴實實的臉，一字一頓：“同時，我到這裏來還有一件事。”
說著，她的眼睛再次掃向眾人。
赤兀隱隱地聽出些不對勁，因為蠻國根本沒有長公主！
這附近有長公主的，只有周國……
但他不敢說也不敢動，大腦都有點轉不動了似的。
就在這時，塔娜緩緩開口：“根據情報，在這裏，有一個人是蠻國安排進來的探子，我希望這個人現在就自己站出來，坦白從寬，還有活路。”
赤兀：……
？？？
是他周語水平太差嗎？
這是什麽意思？
你在蠻國的地方，說，這裏有蠻國的探子……
咦？
等下。
嗯……
臥槽！
結合這這人剛剛的話，赤兀聰明的智商終於占領高地。
他意識到，莫非除他以外，這裏坐著的，都特麽是周人的臥底？
不對，應該是我臥底了你的臥底……
你們這是全員內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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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譚王兩邊開始針鋒相對的時候，就已經有宮人悄悄進了大殿，給周王通風報信。
但是周王卻只是擺擺手, 他似乎格外專註於桌上擺放的東西，看得分外認真仔細，聽完了宮人匯報之後，頭都沒擡：“想吵架就隨他們去，孤不管。”
宮人立刻閉上了嘴巴, 準備退出去。
可是周王還是開口：“與他對上的只有王大人嗎？”
宮人：“是的。”
周王點點頭, 不再多問，淡淡道：“好, 你且去吧。”
宮人心中莫名，似乎不太清楚自家王上這般問的目的。
可是作為宮中人, 尤其是跟在周王身邊的一員，他們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懂得閉嘴, 什麽時候該悄悄的揣摩上意, 什麽時候要安靜的退場, 其中的尺度都要精準拿捏。
雖說周王的宮殿中沒有那許多的爭鬥和腌臜事情，可是能在這裏做事, 並且得到周王青眼的，均是心明眼亮, 心裏清楚明白得很。
而孔靈韻原本也想離開，卻被周王叫住：“你且等等。”
她立刻頓住腳步，然後乖乖的走回到了周王身邊。
或許是因為數月未歸，遠超之前約定的時間, 還把弟弟給留在了德昌郡, 故而小公主心裏頗有些理虧。
從來都仗著寵愛格外膽大, 這會兒卻要小心的擡起眼皮，看自家父王的臉色，確定對方沒生氣，這才敢小聲道：“對不起嘛，父王不要生靈韻的氣啊。”
周王原本確實是有些惱意的。
畢竟好好養著的兒子女兒成了撒手沒，誰家當父母的都會擔心著急，進而生氣不滿。
可終究是從小如珠如寶捧在手心長大的公主，如今聽了這聲撒嬌，本就不多的小火苗被直接澆滅。
輕嘆一聲，周王看著她道：“既然知道孤會生氣，怎麽還遲遲不歸？”
孔靈韻低頭轉手指：“我想和仙人多學點東西。”
周王：“說實話。”
孔靈韻：“……仙境太有趣了，德昌郡也很好玩兒，我忘記時間了。”
還算老實。
周王沒有苛責，只是問道：“那你六弟呢，怎麽還未歸？”
“他在德昌郡做廠長，最近要趕工，紡織廠那邊上了不少機器，六弟想要多看看。”
“趕工？做什麽？”
孔靈韻本想說是為了送去化安郡的，但話還沒說出口就咽了回去，轉而道：“可能是為了給百姓禦寒吧，女兒不知道。”
好在周王也沒有追問，只管點點頭，心想著，雖說兒子沒回來還是有些遺憾，但那邊有仙人，能多多接觸也是好事。
於是他便放寬了心，臉上也有了笑模樣：“剛剛沒註意到，靈韻這身裙子倒是好看的緊。”
孔靈韻一聽，就知道風波過去了，她立刻跟著笑出來，原地轉了一圈兒，聲音都活潑許多：“這是我在德昌郡定做的，父王若是覺得好看，可以下令啊，讓他們在都城裏也開個店，女兒喜歡得緊呢。”
周王對女兒家的衣裙之事並不精通，但還是順著寶貝公主的話說道：“你若是喜歡，盡可以讓他們做好了送來便是。”
沒想到這個建議被孔靈韻當場拒絕：“不成的，要好好挑選式樣，還得仔細詢問材料，當面測量尺碼，這樣才能做出漂亮的裙子來，每一條都不便宜呢，我雖然是公主，但是父王說過，不與民爭利，不與民奪利，買東西也要花錢的。”
周王不以為然：“一件衣裳，能花多少錢。”
沒想到孔靈韻當真掰手指算起來，末了告訴他：“反正我一年的奉銀都花在這上面了。”
周王：……
怎麽聽著像是自家閨女遇到了衣服詐騙？？？
而恢覆了受寵小公主該有的肆意的孔靈韻卻沒有發現周王的奇怪神色，只管湊到了他的身邊，笑瞇瞇地問道：“父王留下我是有什麽事情交代嗎？女兒何人約好了，要去聽書呢，今天報紙上的連載正到了精彩時候。”
周王並不知道連載是什麽，但他也沒問，只管道：“你來說說德昌郡的情況。”
孔靈韻一聽是正事，便乖乖松手，站直了身子，然後將自己在德昌郡看到的聽到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周王則是拿著岳郡守遞上來的奏疏，一樣一樣比對。
分毫不差。
等孔靈韻將自己知道的都說完了，周王便合上了奏疏，輕聲道：“看起來，譚旻所說並不是空穴來風。”
孔靈韻好奇：“譚大人說什麽了？”
周王沈默片刻，緩緩開口：“若是此時不下決斷，加大發展力度，怕是要被齊國甩下了。”
小公主聞言，輕聲勸道：“父王，女兒此番前往瑯雲仙境，雖然耽誤了些時候，但也見識到不少東西，齊周兩國確實國情不同，有所參差，父王也不用太過懊惱。”
可周王搖了搖頭，緩聲道：“與此無關，外人皆說孤喜歡同齊王較勁，著實是謠傳。”
孔靈韻默默地擡頭看向他。
也不知道是誰，一接到齊王的信就咬牙，還笑話人家的公子是撒手沒。
周王自然也知道自己在睜眼說瞎話，但他半點不受影響，接著道：“孤之所以這麽做，更多的原因是因為孤很清楚，如今兩國和睦，縱然和兩國世代睦鄰友好有關，但更是因為相差並不懸殊，這樣才能並稱齊周，互為倚仗，平起平坐。”
說著，他看向了掛在身後的地圖，眼睛從齊國的廣闊平原，挪到了自家的丘陵盆地。
周王沈默片刻，才開口道：“靈韻，今日父王就有件事情要教給你。”
孔靈韻立刻端正表情：“父王請講。”
周王伸手指了指齊國，又指了指周國：“如果齊國依然如故，孤自然不會著急發展建設的事情，一切平穩才是最好的。可是現在不同了，齊國諸多變化，而且發展迅速，假使我們追趕不上，力量懸殊的時候，周國就不再是齊國的友邦，而是附庸。”
靈韻公主知道，附庸，這是體面的說法。
說得難聽些，就是會淪為仆從，成為被強國裹挾的弱國。
一想到那種場面，孔靈韻就皺緊眉頭。
周王則是接著道：“若是孤當做無事發生，也不妨事，這一輩不會如何。但以後呢？子孫輩呢？為君者必須知道，附庸永遠是附庸，一個國家一旦趴下去，那就再也不會站起來。”
說著，他站起身來。
拿起了朱筆，在瑯雲大學所在的鳳尾山上重重的畫了個圈兒。
隨後，沈聲說道：“如果上天給了孤扭轉國運的機會，即使艱難，也得試試。”
孔靈韻直接行了一禮：“父王大善。”聲音頓了頓，“既如此，父王便是要聽了譚大人的建議，開始大力發展各種產業？”
“合該如此。”
“那要不要讓人叫譚大人進來商議？”
可這次周王沒有點頭，淡淡道：“明日再說，他今天有得好忙了。”
而這句話的本意是，譚旻最是清楚周王的心思，剛剛那些話，譚旻不說，是因為他知道，周王必然能自己想通。
既然如此，應下此事就是理所應當。
想來譚旻今日應該會開始準備新的奏疏，聯系親近官員，以備明日早朝時正式上奏，周王自然會給他這個時間。
可是孔靈韻顯然誤解了自家父王的意思。
她頗為擔憂的朝著殿門看了看，小聲道：“譚大人還在門口被人堵著呢，這可怎麽辦？那位王老大人慣是言辭激烈不饒人的。”
結果周王卻神色淡定，語氣平緩：“不用擔心，譚旻那人孤還是清楚的，無論別人占不占便宜，反正他從來不肯吃虧，與其擔心他，倒不如早點去太醫院那裏給王愛卿請個禦醫備著的好。”聲音微頓，“哦對了，譚翺就是太醫院裏醫術最好的，那就更能安心了，就算氣壞了身子，也能救回來。”
孔靈韻：……
莫名覺得，自家父王雖然一口一個愛卿，可實際上不僅不著急，還有點幸災樂禍呢。
而此時，大殿外，譚家二人氣定神閑，王老大人吹胡子瞪眼。
站在殿門口的宮人們對視一眼，默契的低下頭去。
只有一名相對年輕的宮人一臉擔心地問了句：“大人們這是要作甚？若是罵架起來，可如何是好？王上還在殿內呢。”
而在他身邊的宮人顯然要上了些年紀，即使是小人物，在宮廷當中也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門。
此刻他便默默地低下頭去，眼睛也垂了下來，尾巴微張，嘴唇不動，只有聲音靜悄悄的進了同伴的耳朵：“放心，無事。”
“萬一呢？”
“你來得晚，怕是不知，之前譚大人還不是首輔呢，照樣時不時的和人吵架，每次都能體面收場，這次估摸著也差不多。”
年輕宮人微微一楞，隨後就驚訝的看向了譚旻。
在他心裏，這位譚大人模樣好，脾氣好，即使是對著他們這樣身份卑微的宮人也是格外客氣，著實不像是個牙尖嘴利的。
而現在那個王大人頭發都要氣得豎起來了，如何像是能體面？
結果就在這時，聽到老大人大喝一聲：“爾等豎子，莫不是在針對老夫？”
譚旻似乎是覺得吵鬧，眉尖微蹙，但很快就舒展開來，笑著道：“沒有啊，王大人想多了。”
“那老夫剛剛所說，你認不認？”
“認，大人說的都對。”
“那你改不改？”
“堅決不改。”
王大人：……
呸！
不僅挨罵，還說了廢話。
老大人胡子都翹起來了，偏偏眼前這人綿裏藏針，自己根本占不到便宜。
於是，王大人丟下一句：“豎子不足以為謀！”然後就甩袖離開。
譚旻則是趁著對方還沒走遠，很刻意地嘆了口氣：“這年頭，做人真難，逆著說不成，順著說也不成，實在是太為難人，我這樣的好脾氣著實是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譚翺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就你，好脾氣？
句句都奔著氣死人去，用最溫柔的聲音，說最毒的話。
這會兒明明都吵贏了，還要最後懟人家一下。
果不其然，王大人聽到了這話，腳步微頓，然後頭也沒回，吭哧吭哧的離開了。
那健步如飛的模樣，竟是連拐棍都不用了。
這下子，譚旻是真的笑出了聲，對著自家師哥小聲嘟囔：“你瞧，我之前就說，王大人的身子骨是很硬朗的，之前他沒事兒總請病假，如今看來多半是裝著，回頭你記得在太醫院的脈案上寫上，他身子康健，以後不用幫他告假了。”
譚翺面露無奈，但還是點頭，聲音都放輕了：“好。”
譚旻擡眼瞥他：“我怎麽聽著，你像是哄著我玩兒呢？”
譚翺卻是一本正經：“對三叔公，這是侄孫的孝道，對師弟，這是師兄的慈愛，總而言之，你說的都對。”
譚旻：……
誰能想到，總是冷冷淡淡像是高嶺之花的譚禦醫，居然也會拐著玩兒內涵人了。
真是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
不過譚翺還是有些擔心：“那位王大人會不會背後黑你？”
這個用詞有些過於瑯雲化，讓譚旻楞了一下才勉強理解，然後便道：“不會的放心吧。”說著，他伸出幾根手指，“別管是王家，還是別的世家大族，如果想要在針對我，總得有個靶子才好射箭。可是我與家族斷絕關系已久，雙親亡故，無妻無子，孑然一身，就算他想……想黑我，怕也是無從下手。”
譚禦醫猶豫片刻，可還是順隨著心意，將疑問問出了口：“但他終究背靠大族，你卻無所倚仗，若真的爭鬥起來，難免王上會礙於世家威迫，而對你不利。”
聽了這話，譚旻又笑了，那雙眼睛都瞇了起來，聲音裏帶著調侃：“我分明記得，年少時，你最是喜歡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而且拒不站隊，好像完全沒有自己的主意似的，把養生之道用到了為人處世上，根本不碰紅線。今日怎麽變了？背後妄議國君，這可不像是你的一貫作風。”
譚翺自然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確實如同譚旻所說，對很多事情並不會多說什麽。
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
無欲則剛，當一個人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時候，自然看上去格外淡定清明。
可如今不同了，無論一開始譚翺同意和譚旻綁定，是因為意趣相同，師兄弟情分，亦或者是心中到底還是帶著譚家嫡系對於譚旻迫害後未能阻止的歉意，總而言之，他們現在是站在一處的。
不客氣的說，就連譚家都已經默認兩人綁定。
既然如此，是不是一榮俱榮尚未可知，但是一損俱損是必然的，關心他就是關心自己。
可這些話到底過於直白了些，不好說出口。
於是譚翺面不改色道：“仙人說過，尊老愛幼是一種美德，三叔公是我的長輩，合該如此。”
譚旻：……
周國第一美男子莫名其妙成了“老”。
他第一次覺得，三叔公這個梗有點不好笑了。
譚旻輕哼一聲，但終究沒有反駁，只管道：“你剛剛說的那個問題，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因為無論我發生什麽事情，王上都會站在我這一邊。”
譚翺不解：“為何？”
譚旻輕笑，眼神裏卻是一片淡然：“因為我是有用的，之所以我能快速升遷，你真的以為是能力或者美貌？”
譚翺沈默片刻：“能力就好，美貌倒也不必。”
譚旻不理他，接著道：“周國人數眾多，官員不知凡幾，有能力的多的是，但是王上偏偏相中我，便是因為我沒有世家大族背景，我沒有別人那樣的靠山，我唯一的靠山，就是君王，因此，君王用我，不會疑我，因為他知道，我的命就我在他手上，只要我還有用，那麽他就會一直讓我走下去，讓我做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譚翺聽了這話，卻不見歡喜，反倒緊皺眉頭：“那你的處境豈不是格外危險？還有這話真的能說嗎？”
譚旻慢悠悠道：“這件事情，我與王上都心知肚明，他聽到了也只會讚我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想輸，就讓自己一直有用就好了。”
不過他突然頓住了聲音，微微擡眼，看著身邊這個比自己高了半頭的譚禦醫，很快就露出笑容。
譚翺便問道：“怎麽？”
譚旻笑瞇瞇：“要說關系親近，倒是有個師哥。”
譚翺面無表情：“莫嚇我。”
譚旻見他一點不怕，也覺得無趣，便拍了拍這人的胳膊道：“放心吧，既然你和我坐在同一條船，我必然保你平安。”
隨後，便轉身朝著宮門走去。
譚翺跟著，不著痕跡的看向了這人。
全身上下，除了官服令牌外，也就只有一根素簪，除此以外再無裝飾。
透著的就是清正廉潔，滿身寫著兩袖清風。
而與這人對應的，乃是周國那些吃的腦滿腸肥的世家大族們。
即使譚旻不說，但譚翺也能感覺到，這次回到都城以後，譚旻不單單想要推行仙人之法，更重要的是，他在明裏暗裏針對那些大家族。
之所以這麽做的緣由，譚翺不懂。
只覺得和這人從仙人那裏得來的書籍有關。
但無論如何，這些都是於民有利，於國有利。
既然如此，陪他闖一下也無妨。
於是譚翺便問道：“你要回府嗎？”
譚旻擺手：“先去一趟城裏的報刊亭，要瞧一瞧新的連載，還有上面的新聞。”
譚翺沈默片刻：“你的新聞還有素描只會登一次，沒有第二次了。”
結果譚旻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可不是為了那些，而是要仔細看看仙人進步之法，還有齊國的新鮮事兒，”但說完之後，他還是問了句，“當真不會再登嗎？我那張素描好看的緊，多上幾次應該也應當。”
譚翺對這個人顏控的日常已經習慣了，沒有順著往下說，而是問道：“這報刊的宣傳力度確實足夠大，但我總是擔憂，若是被蠻人得了去，會不會有所影響？”
譚旻卻不在意：“他們內亂呢，怕是沒有時間，就算看了，看懂了，便是教化之功，降低暴戾，反倒是好事，更何況，他們看不懂。”
“為何？”
“不認字。”
譚翺：……
這是不是就是夏應仙人之前所說的，吃了沒文化的虧？
而此時，夏應正在德昌郡中忙碌著推廣醫術之事。
可是他並沒有長久的留在這裏。
過了陣子，等德昌郡內的新醫館建立起來，他便把此處未完成的任務交給了信得過的同學，自己則是跟隨車隊前往化安郡。
因為運送的多是棉衣、鐵器之類的物件，分量不輕，也格外重要，需要著重看守，故而走得並不算快，用了差不多一周的時間才進入長公主領地。
夏應挑起簾子朝外看去，只一眼，就篤定：“快到化安郡了。”
這讓隨行的護衛格外驚訝：“仙君如何知道？莫非仙君以前來過此處？”
夏應笑笑，沒說話，只管將視線放到了不遠處。
在那裏，一排排房屋安靜佇立，一看就知道是新建的，而且從設計上看，有著濃濃的瑯雲風格。
直上直下，方方正正，充滿了實用主義。
想來這就是按著瑯雲的圖紙，為了草原人建造起來的房屋。
既然看到屋子，就說明距離化安郡不遠。
果然，又走了一陣，就能看到郡城城門了。
不過夏應並沒有跟著一道進城，而是先下了車，與其他同學朝著新屋中走去。
沒走多遠，就碰上了早早在那裏等待的顏桃。
夏應快走幾步，迎上去道：“路上耽擱了，到晚了些，你怎麽不在屋子裏等？外面冷，別感冒了。”
顏桃被自家學長一串連珠炮似的問題給問得有點懵，反應了一下才笑著道：“沒事的，我不冷，學長放心吧，再說要是真的感冒了，你不是來了嗎，打一針就好。”
夏應眉頭微皺，似乎又要說教。
顏桃卻是搶在他開口之前說道：“不過這次為什麽是學長過來啊？不是說只是把棉服還有鐵器送來就行了嗎。”
夏應沈默片刻，才緩聲道：“我接了個任務，過來給草原人體檢。”
“體檢？為什麽？”
“雖然草原也是長公主的領地，草原上的人也該是她的子民，可是到底距離遠，加上他們在草原上呆的時間長了，突然換了個環境，怕是不容易適應，即使克服了水土不服，但還是要檢查一下，也是為了找出是否有隱疾，打打疫苗，確保身體健康。”
顏桃雖然會治療小動物，但是對給人治病的事情還是迷迷糊糊。
於是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沒有細問。
夏應則是朝著左右看了看：“之前你不是說塔娜來領著我們去見草原人麽，怎麽換成了你，她人呢？”
顏桃也不隱瞞，直接道：“長公主派她去蠻國了。”
“做什麽？”
“似乎是長公主在蠻國的臥底任務有了初步成效，因為塔娜之前在蠻國有過……切東西的經驗，所以讓她過去驗收一下成果。”
這讓是讓夏應覺得新鮮了：“臥底？我記得長公主是個格外直爽的人，之前見過兩面，也覺得她直來直去，怎麽還會用戰術和套路了？”
這話讓顏桃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嘆口氣，對著夏應小聲道：“這就是一個有關於如何教壞原住民的故事了，來，我慢慢講給你聽。”
而與此同時，塔娜正在蠻國邊境的一處小鎮上。
這個鎮子算是蠻國當中頗為熱鬧的鎮子了，雖說蠻國內亂，但是百姓還是要生活，故而還是有些膽大的商隊會通過這裏進入蠻國。
所以白天時候，鎮子的街道還是有不少人的。
但是，就在這熱鬧喧囂中，有一處臨街的房屋緊緊的閉著門，窗子也用黑布遮擋上，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裏面的情形。
就差把“我有秘密”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而事實上，這裏確實是個秘密聚會之所。
在裏面的，均是在這附近從事情報工作的頭子，目標就是像是之前的喬侖那樣，探查周國情況。
此時，十幾名頭目集聚一堂，全都表情嚴肅的坐在桌子周圍。
其中有一名便是蠻國新派遣到此處的赤兀。
他只有二十出頭，原本這種事不該他來，但是因為化安郡對於蠻人的打擊力度加大，導致折損了好幾個蠻人探子，這才讓他這樣年輕的人晉升上來。
此時，赤兀格外興奮，但還是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一臉嚴肅的坐在桌前，等待著會議開始。
但，遲遲沒有人說話。
就在他奇怪的時候，突然，有個人輕輕地拽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這讓赤兀有些驚訝。
按理說，照著之前的約定，這些探子為了隱藏身份，所以平常互相也不會知道對方的模樣，哪怕見面，也會用黑色的鬥篷兜帽把自己擋的嚴嚴實實。
這個人怎麽不守規矩呢……
但只看了一眼，他就楞住了。
怎麽是個女人？
不對啊，她拿著的分明是喬侖的令牌……
莫非，之前的情報有誤？喬侖其實是喬妹？
就在赤兀發懵的時候，女人已經用周語開口了：“不得不說，蠻國的情報工作確實一般，就這樣糊著窗子，任誰都知道裏面有問題。”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然後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赤兀也跟著低頭，心裏卻想著，這人聽著倒像是個領頭的似的，和之前得到的消息又不一樣了。
還有，一群蠻人，居然要用周語交流？
應該是為了讓他們更快更好的適應周語環境，以便更好地深入敵國，了解情況吧。
他果然不了解探子這個行業，自己還是太年輕。
然後就聽女人接著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塔娜，來自化安郡，以後你們盡可以叫我的名字。”
眾人：“是。”
赤兀：“是……嗯？”
說好的喬侖呢？
性別變了，名字也變了？
塔娜卻沒看他，身子微微前傾，雙手放在桌上，眼睛淩厲的看向了眾人：“這次前來，是因為距離長公主殿下將你們派遣到這裏來已經有兩個月的時間，很高興你們能夠通過自身的努力，將這裏的情報網一網打盡，全都坐上了頭領的位置。”隨後，她看向了窗戶，“當然，對方是這種智力水平，你們贏了也是應當的，不過我會給各位表功，還請放心。”
眾人：“多謝殿下，多謝侍衛長！”
赤兀：？？？
塔娜似乎察覺到了赤兀的沈默，她的眼睛立刻看了過去，雙眼微微瞇起，盯著那個被兜帽擋了個嚴嚴實實的臉，一字一頓：“同時，我到這裏來還有一件事。”
說著，她的眼睛再次掃向眾人。
赤兀隱隱地聽出些不對勁，因為蠻國根本沒有長公主！
這附近有長公主的，只有周國……
但他不敢說也不敢動，大腦都有點轉不動了似的。
就在這時，塔娜緩緩開口：“根據情報，在這裏，有一個人是蠻國安排進來的探子，我希望這個人現在就自己站出來，坦白從寬，還有活路。”
赤兀：……
？？？
是他周語水平太差嗎？
這是什麽意思？
你在蠻國的地方，說，這裏有蠻國的探子……
咦？
等下。
嗯……
臥槽！
結合這這人剛剛的話，赤兀聰明的智商終於占領高地。
他意識到，莫非除他以外，這裏坐著的，都特麽是周人的臥底？
不對，應該是我臥底了你的臥底……
你們這是全員內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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